与张谦交往缘于他要改版《中国摄影家》杂志。起初一段时间,我们只是在电话和邮件里交流,一直没见过面。与张谦见面是在王府井商务印书馆书店,陈锦的书《市井》在那里开座谈会。张谦一直没去会场,而是在楼下的书店浏览。见到他完全没有陌生感,因为他有一双很清亮的眼睛。
后来,张谦说,就是我与他见面的那天,他知道了自己癌症复发。
没过多久,收到他给我的一封信,他说,亲爱的李媚,我的癌症复发了,我不想这么早就走,我想和朋友们在一起……
从那一刻起,我知道我应该是这个人需要的朋友,我对他负有上帝交托的责任……
张谦的妹妹说,张谦打出的最后一个电话是给我的。10月30号那天中午,突然接到张谦电话,他说,要告诉我一个信息,真的有一个灵界,属灵的世界,他去了,见到了,非常的奇妙,无法用语言来描述。他信了,信有上帝。
张谦的电话震动了我,这是我周围第一个亲近的人为上帝作出的见证。我真是由衷高兴,从心底里高兴,为他经历了上帝而深深地祝福!
后来张勤(张谦的妹妹)给我发短信,说我哥哥总说自己对上帝还不够虔诚。感谢上帝对张谦的怜悯……
从那一刻起,我知道,张谦完完全全地得救了。
与张谦交往的日子里,我们不断畅想在大理建立乌托邦王国的计划,实际上他已经买了房子,我们则因为经济原因而没有实施。
看张谦写的《摄影学》初稿,我想,这是中国关于摄影现象学研究最好的著作。真是非常遗憾,他以前为什么没有以积极的姿态在摄影界产生影响?
第三届广州双年展的策展理念里,有张谦的贡献。是他告诉我们,要做一个照片展,而不是图片展。我们对照片原作概念的强调,源于他给我们灌输的观念。张谦对摄影的喜欢大出我的意料,接触长了才知道,他其实早就开始研究摄影。但是,他绝不与摄影界的人打交道,幸亏他曾接手《中国摄影家》,否则,我们会错过认识和交往。当他给我信,要我为杂志改版帮忙的时候,我完全不知道这个张谦何许人也。他的信很短,很真诚。让我愿意帮助他。后来通电话,我才发现他其实对摄影界的事情很了解,只是不愿掺合。无论做什么,张谦是个需要保持极大限度自由的人,少人际交往,是保持自由的一种方式。后来,他对我说,有时候突然感觉很无聊很难受,他会在下了班跑到机场,赶上一个时间合适的航班飞离。目的地是哪儿并不重要,重要的是出行。
08年我和老范 蔡萌陪张谦去温榆河去踏青(张谦父亲摄影)
张谦给了我他的书《福音谷》,其实他早在八十年代就云游过云贵川,在怒江峡谷已经感受过圣灵的呼唤,并且为上帝的存在作了见证。他的《福音谷》对女性极美的赞叹让我特别感动,张谦是个特别能感受女人本性之美的男人。在他的眼里,女人只有完全生发于自然溶于自然生才会勃发其美。我在年轻朋友的书架上看到他的《福音谷》,她们告诉我,这本书在基督徒中流传甚广,大家都非常喜欢。
张谦真是太骄傲,太有才华。他早年就读过神学,对《圣经》比好多基督教徒要熟悉。他在怒江峡谷受到过上帝的感召……但是,总有许多的疑问横隔在他和上帝之间,他一直在上帝的门口徘徊,难于进入那道窄门。
人凭智慧怎么能思想上帝旨意的长阔高深呢?用人所有的知识和理性,用做学问的态度去寻找上帝,好难。上帝的国在灵性之中,去那里,要经历挣扎,要放下彻底自己,谦卑下来。张谦的这些年,一直在我们难以相象的病痛与精神的苦毒中挣扎。
张谦是个诚实的人,即便处在非人的疼痛与死亡的威胁中,也不会用现实求抱的态度对待信仰。仅凭这一点,就值得敬重。
张谦很像个孩子,他会非常单纯,只是有些任性。即便他被疼痛折磨不堪忍受时,他的眼睛也是明亮清洁。这些年,从没有看到这双眼睛有过混浊。我始终相信,拥有这样一双眼睛的人,迟早会遇见上帝。
去年夏天,接到张谦的短信:“张谦通报:北京最近空气肮脏闷热,你们适时逃离真是英明。我身上仍有许多恶,如虚荣、狂妄、浮躁、妄断。最近一直在忏悔,争取神的宽恕,争取被接纳,不被离弃。”
上帝没有离弃张谦,让张谦在生命的终了看见了他的国度。看见,使张谦安详平静地辞别我们,先回天国。天国,是我们渴想的极地!今后在那儿与张谦见面,将会是何等喜,何等美啊!
张谦让我领悟,人不在于活得多长多富有,而在于能够获得面对生命终结时平静的精神力量。无论如何,我们大家都有面对肉身死去的这一天。
“你们得救在乎归回安息”,张谦归回安息,我们祝福他!我们感谢上帝!
2009年11月9日 |